不幸福的拉扎罗

一切都没意义:/

【纬钧】La La Land or Nowhere

-🌃爱乐之城 AU

-🎻提琴手✖️📻电台主持人

-🎵爱情、堵车和爵士乐


全文7000+

电影属于Damien Chazelle,人物不属于我




「年輕的時候,我們好像可以只靠夢想活著。」


 

深夜,周峻纬提着笨重的大提琴走出机场,排队坐上了巡演大巴。

 

“欢迎来到M市。” 大巴司机说。

 

他礼貌地对司机笑了笑,把乐器放好,照旧坐到了最后一排的靠窗座位。

 

大巴车启动,疲困的身体摇摇晃晃。乐团的同事们正三三两两地聊着天,传来一些失去意义的语句和笑声;巴士司机打开了广播,深夜城市电台正在播放情感节目,偶尔插入几句交通路况。

 

周峻纬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眼皮渐渐下沉。

 

 

周峻纬已经跟着乐团走过了很多城市。

 

这四年来,他们巡演环游了大半个地球。在永远灯光璀璨、繁华喧嚣份城市里,从来不会熄灭的夜色里也许掩藏着惊喜与艳遇,孤独的行人或许会在这里邂逅一生所爱或露水情缘,留下一段刻骨铭心或云淡风轻。

 

然而这些都与他无关。无论路过哪一座城市,留给周峻纬的只有一天两场的演出、嘈杂拥挤的后台,以及深夜穿梭的乐团大巴。

 

航班、摆渡车和巡演大巴,将不同的城市地点串成线,成为他日复一日的工作生活。在每一个城市,他们上台演出,收获掌声,鞠躬致谢,然后匆匆离去。

 

可无论如何,这是一份稳定工作。他有了稳定的gig,每周8场;他的薪水按月支付,永远有安排好的舒适酒店,不再为停水停电烦恼,无论多晚都可以享受热水澡。

 

总比以前好多了。

 


突然的刹车,周峻纬迷茫地睁开眼看向外面。他们已经到了市区,深夜的环市公路依旧拥堵,高架上蒸腾着发动机的热气,每一辆车都亮着不耐烦的尾灯。

 

车上的同事们开始怨声载道:真糟糕,也不知道还要堵上多久才能到酒店呢。

 

周峻纬却对此刻高架桥上的拥堵感到熟悉。

 

他甚至有些怀念。

 

有人问他:Jacky 你喜欢M市吗?

 

他摇摇头,从喉咙里发出模棱两可的声音。他对这里情感复杂,无法简单用“喜欢”或“不喜欢”一概而论。

 

上一次来M市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一年前的那次巡演。他们演出了一场,匆匆路过了两天。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巡演中的另一站。

 

然而,M市对他而言却不止是这样。在他加入乐团踏上旅途之前,这里曾经承载过他的全部——这里拥有全世界最拥堵的道路,最浪漫的街道和最贫穷的地下室,还有许多待完成的梦想。

 

在这座城市里,有千万个漂泊在这里等待实现梦想的年轻人。周峻纬也曾经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这里曾经是周峻纬努力追梦的地方。

 

也是他最后放弃的地方。

 

 

周峻纬曾经也是一名M漂。

 

他住在五环之外雨天漫水的地下室——这是他唯一负担得起房租的地方,房子里唯一值钱的东西是那把曲线优美的大提琴。

 

他从国内顶尖的MG音乐学院毕业,和许许多多迷茫的毕业生一样,空有华丽熨金的文凭学历,却没有一份五险一金交社保的正经工作。

 

当其他同学们加入体制庞大的乐团,或者转型成为音乐辅导老师的时候,他却对古板的学院派音乐嗤之以鼻。他却选择留在了M市,为自己可笑的爵士梦想苦苦挣扎。

 

比起正儿八经的学院派音乐,周峻纬更痴迷于爵士乐。他喜欢切分乐句之下的自由随性,沉迷于每次演出即兴带来的刺激愉悦。

 

在爵士演奏中,没有固定曲谱,每一次演出是如此不同,每一件乐器都可以在变幻莫测的即兴中拥有自己的华彩时刻。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也不会存在两段一模一样的爵士乐表演。当音乐脱离乐谱的时候,才是真正属于你的——至少他以前是这么认为的。

 

他天真地和朋友组了一只爵士三重奏乐团——低音提琴、打击乐和钢琴,一支爵士乐团的最低配置,游走在一个又一个的酒吧饭店,立志把爵士音乐在M市发扬光大。

 

可惜事与愿违。他们遭遇了数不清的滑铁卢,却始终找不到属于他们的舞台。他们只能偶尔在每个周六晚上,在无人知晓的爵士酒吧里表演他们真正次欣赏的、全心热爱的、纯粹自由的爵士音乐。

 

其他时候,他们为了生计一再让步。他们的演出机会不多,每周三天,在一间五星级酒店不怎么样的西餐厅里驻场演出,演些舒缓愉快的电梯爵士乐,以赚取房租和生活费。

 

毕竟,在这个时代,除了豪华酒店餐厅和新奥尔良,没有人再需要爵士乐了。

 

 

每次演出结束的时候,周峻纬就会背着他笨重庞大的乐器,坐上环城夜路巴士,在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安静地听着巴士里播放交通广播。

 

晚上11点过后,收音机里会有一档叫作星光梦里人的电台节目。主持人叫小齐,有好听的嗓音和独特的幽默,偶尔分享一些深夜鸡汤。小齐可以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讲上2小时,在收音机里陪伴可能存在或者不存在的听众,直到凌晨1点收工。

 

主持人小齐还喜欢在节目间隙播放一些复古迪斯科老歌,从 The Jackson 5 到张蔷,Stevie Wonder 到罗文,把城市里霓虹闪烁的夜色勾勒得更加热烈迷人,驱散深夜电台的孤寂。

 

周峻纬曾经熟知他的每日电台歌单,更熟知洪亮声音之后的那个人——所有好的和坏的,他的方方面面。

 

齐思钧曾是他的恋人,是他在M市永不熄灭的夜色里邂逅的惊喜,也是他所失去的刻骨铭心。

 

 

周峻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要去电视台面试。

 

当时,周峻纬一时兴起跑到了地铁口拉琴卖艺,脚边放了一顶黑色的邮差帽,还有他花费1块钱彩印的收款码。

 

他演奏了一些活泼的爵士乐段,还有一些耳熟能详的歌曲乐章,引来了三三两两路人驻足。也许是他的条靓盘顺的模样派上了用场,几个小时过去,不少人往帽子里掷下硬币,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也因为一笔一笔的小额收款到账而增加重量。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看见了停下脚步的齐思钧,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带皮鞋,脸上带着和衣着不相称的慌张。

 

他停下脚步看着周峻纬,周峻纬也在看着他。他们的眼神穿过空气碰在一起,大提琴留下一个欢愉的尾音。

 

齐思钧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另一个人目光,抬起脚正想要走。周峻纬立马压住了琴弦,特地换了另一首歌招徕路过的陌生人。

 

后来,齐思钧想起他们的初见时刻,还会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要我掏钱呢。

 

 

齐思钧确实也掏钱了。他不好意思地扫了扫支付码,给街头卖艺的Jacky转了5块钱,得到了感激的微笑。

 

两个陌生人在街上相遇的过程就像一条抛物线。周峻纬和齐思钧的相遇抛物线在此刻经过了最高点,随即急速下坠,马上就要消失不见。

 

变量也在这一个时刻出现了。

 

“城管来了!” 旁边的小贩大声叫喊起来,他根据当日的天气情况决定自己卖的是雨伞或是遮阳伞。地下通道里的一众小贩立即卷起东西作鸟兽散。

 

周峻纬急忙收起自己的宝贝大提琴,手忙脚乱地把它装进琴盒里。

 

“需要帮忙吗?” 他听见面前的那位陌生人问。

 

“劳驾,能帮我把帽子收一下吗。”他和琴盒长长的拉链做着搏斗,紧张地抬头看了一眼彼时还未知晓名字的陌生人。

 

齐思钧立马弯下腰,帮他收起装着钱的帽子和地上的二维码,像一位默契的同伙。他们马上收好了东西,在城管到来之前快步离开。

 

“我这算共犯吗?” 齐思钧气喘吁吁地问他。

 

周峻纬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

 

他们走出了地下通道,回到了阳光明媚的地面。齐思钧把帽子和二维码塞回给他,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刚刚真是太谢谢你了。我请你杯喝咖啡吧。” 周峻纬笑着拉住他。

 

齐思钧狐疑地皱起了眉头,看着帽子里可怜巴巴的硬币和钞票。

 

“别担心,一杯咖啡我还是请得起的。” 周峻纬看出了他的疑虑,“除了在这里拉琴,我还有别的工作。”

 

“下次吧,我赶着去面试。” 

 

“那可说好了,下次你可一定要答应我。顺便,我叫周峻纬。” 他颇为绅士地伸出手,“祝你面试成功。”

 

“借你吉言。” 齐思钧也向他伸出手,“希望好人有好报吧,这个面试对我很重要。”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齐思钧。”

 

齐思钧。这个名字给了他一些联想,把眼前的这个男人同夜班巴士广播里那个温暖的声音串联起来。

 

“冒昧问一下,你就是每天晚上广播里的那个小齐吗?”

 

“嗯?!你怎么知道......”

 

“我可是你的忠实听众。” 周峻纬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笑意。

 

“天哪,我竟然还有听众!”

 

“你要相信,在收音机另一头总有听众在等待你。” 周峻纬向他眨眨眼,“比如我。”

 

 

他们交换了二维码名片。两天后,他们在一家播放着毫无创意的法式香颂的咖啡厅见面。

 

齐思钧第10次的电视台面试以失败告终,于是他们又从咖啡厅转战到了冷清的酒吧。

 

“你今天没有节目吗?”

 

“今天可是周五。” 齐思钧抿了一口手里加冰的酒,‘’没有人会在周五的晚上收听电台的。事实上,也没什么人还在收听电台了。”

 

齐思钧一周工作5天,从周日到周四,为听众带来交通路况(最重要的一点,只有买不起导航仪的司机才需要交通广播)、时事热点(听听也无妨)、人生建议(没有人关心)和电台音乐(他最喜欢的部分)。

 

在现代社会,电台广播几乎要被遗忘了了。

 

“所以,我想转型当电视台主持人。”

 

所以,齐思钧是怎么连续面试失败10次的呢?

 

“我......我好像有镜头恐惧症。”

 

在很小的时候,齐思钧偶然观看了一个午间法制节目。节目中姓氏奇怪的帅哥主持人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从此,小齐思钧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和他一样的优秀主持人。

 

没多少人相信他能实现梦想。他的父母对此保持怀疑态度,就连他自己也不是特别相信。然而他还是考上了令人艳羡的顶尖传媒学府,让身边的人刮目相看。

 

从任何意义上说,他都具有成为优秀主持人的必备条件:他专业过硬、形象出众、成绩优异、性格也讨人喜欢。然而大学实习的时候,见习小齐却悲伤地发现,自己对镜头有与生俱来的恐惧。

 

只要他一站在镜头面前,想到自己愚蠢可笑的模样(纯粹是他自己认为的)将被传送到千家万户的大电视被挑剔观看,齐思钧就会开始结结巴巴、焦头烂额、逻辑崩盘。

 

“唉,其实当电台主持人挺好的。特别是主持这种没人听的节目,从编导到内容全部是我一个人,还可以播放自己喜欢的歌曲,就像孤独的海盗电台。” 

 

“所以......齐思钧,你是要放弃了吗?”

 

 

那个时候,周峻纬还可以把追逐梦想这件事说得义正严辞、冠冕堂皇。

 

可这座城市就是这样,每天有一千个满怀希望的人背着行囊来到这里追逐梦想,也有一千个失望失意的人无奈放弃,落寞离开。

 

他还记得离开M市的时候说来安慰自己的话:这不是放弃,而是一种成长进化。

 

周峻纬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高架桥下霓虹闪烁的城市,回想起自己与这座城市的种种过往。

 

 

那是一段令人目眩神迷的即兴,从生活原有的旋律出发,逐渐叠加变奏成为前所未有的升华片段——就像一场爵士乐演出。

 

在M市,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大提琴手和有镜头恐惧症的主持人开始约会。

 

他们的约会是贫穷而浪漫的,总是伴随着拥挤的公共交通,跨越半个城市的距离,炎热出汗的街边摊,和被霓虹灯夺去光彩的破败的月亮。

 

也许真的是特别的缘分。周峻纬的爵士三重奏乐团演出的酒店,就在M市广播电视台的附近。

 

于是演出结束后,他总是背着大提琴到电视台大楼等他。他乖巧地坐在一楼保安室,和保安大爷一起认真聆听收音机,成为主持人小齐的忠实观众。

 

然后,他们会坐着夜班巴士一起回家。大部分去的是齐思钧家——他至少拥有一间一房一厅的体面出租屋,座落在不那么偏僻的地方。不像周峻纬,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我去过那一片的地下室派对,来的人都是诗人、作家、演员或乐手。大家都住在看不见太阳的地方想象阳光。”

 

“可是我第二次再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换了一拨人了。很多人就这样离开了,也许不会再回来。”

 

“可能像我们这么傻的人也不多啦。这个世界大步走得太快,我们却沉迷于一些过时的东西。”齐思钧笑着靠在他的肩膀, “就像电台和爵士乐。”

 

他们手牵着手坐在夜班巴士最后一排,从终于不再堵车的高架桥上飞驰而过。

 

他们回到齐思钧家,拉上窗帘,在一米五的舒适床垫上开始爱的演奏。

 

齐思钧和大提琴一样,都是优美精致的造物。

 

和提琴一样,他恰好地被周峻纬抱进怀里。他犹如提琴般曲线优美的肩窝,是优雅性感的侧板,因汗液泛起犹如松香油蜡的晶莹光泽;他因欢愉而仰起的脖子,就是性感的琴颈,可以恰好地被手握住,为手指传来颤动;他的骨骼和肌肉是被无限拉长的四根琴弦,在他的演奏之下紧绷颤抖。

 

上床和演奏相似,都由技巧、默契、灵感和热爱构成,咬合你的肉体和精神,每一场情事都是爱的即兴——当音乐脱离乐谱的时候,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和齐思钧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最酣畅淋漓的即兴演奏。你可能试拉过上百把提琴,但是能够和你完美契合的提琴却只有那一把。你熟悉他的一切,他的弦轴、音孔和指板,每一寸完美的肌肤。

 

他待在齐思钧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最后顺理成章地搬了进去。他和地下室的现代诗人与流浪画家们告别,在拥有日出日落的出租屋里继续爱情生活。

 

那段日子是简单却难忘的。他为齐思钧做咖啡和煮饭,把冰箱里永远用不上的欧芹罗勒变成早午饭新菜式的配料。到了傍晚,他们就会一起出门工作,在公交车后座分享喜悦,把说过的情话笑话再甜蜜地说上千万次。

 

周峻纬和他的三重奏乐团依然在坚持无人问津的爵士演奏。另一边,在他的鼓励下,齐思钧迎来了他的第15次面试。

 

这一次,齐思钧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机会。他被少儿节目相中,开始有了可以露脸的主持工作。

 

周峻纬特地打开了闲置已久的电视机。节目里,他的男朋友前往一所小学,和一年级小朋友进行跳绳比赛。

 

他特地购买了芝士蛋糕为齐思钧庆祝。

 

然而齐思钧却悲伤地抱住他。

 

“峻纬怎么办啊,我还是不行,我真的好害怕。”

 

“你听过叶公好龙的故事吗?我好像并没有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我终于达成所愿,可为什么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呢?”

 

周峻纬只能安抚地摸摸他的背,安慰他现在只是刚开始,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周峻纬不知道这一切是变得更好了,还是更坏了。

 

齐思钧到少儿节目工作之后,每天6点就必须起床赶车上班。等到周峻纬凌晨回家的时候,他已经陷入酣睡。他们虽然住在一起,见面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可是人就是这样,爱一个人就想要给他更好的东西。周峻纬希望换一个离市区更近一点的出租屋,可以让齐思钧不用每天6点就起床赶地铁。这样,齐思钧就可以晚一点出门,多躺一会儿。

 

周峻纬还希望能买一辆汽车,这样他就可以在演出结束后早一点回到家里,可以赶在齐思钧入睡之前到家,贴在他耳边说会话。

 

周峻纬还希望钱包里有足够的钞票,让他们在超市的时候可以自由自在地往购物车里放进生活用品和食材,而不是为了500块钱的采购限额反复取舍。

 

齐思钧总是笑着说,没关系的,有情饮水饱,有你在身边就足够啦~

 

可他的笑容越真挚,周峻纬就越发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在现实的柴米油盐面前显得愚蠢又可笑。

 

 

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那天开始走上下坡路的。

 

那天晚上,他正在餐厅弹奏,恰巧地在那里遇到了他的大学教授。

 

教授用可怜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打量着他,让他脸红又惭愧。

 

回家的时候,周峻纬的手里多了一张名片。教授告诉他,一个国际剧团的巡演乐队有空缺,正在招低音琴手。

 

“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不该在这里。你可以去剧团那边试一下。”

 

他知道这个剧团。在国际上声名显赫。更重要的是,薪水待遇也很好。

 

他穿上正装和皮鞋,紧张地参加面试。周峻纬坐在等待面试的房间里,手心里出了好些汗。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该祈祷自己通过面试呢?还是祈祷自己不通过呢?

 

但是无论如何,周峻纬还是按照剧团的曲谱,献上了无可挑剔的演奏。

 

这一次,轮到齐思钧给他买蛋糕庆祝。

 

周峻纬吃着甜到发腻的蛋糕,笑容勉强。

 

“老齐,我们以后可能就聚少离多了。”

 

“没关系,我们会一起克服的。”

 

齐思钧笑着拉住他的手。

 

 

他们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就像他们曾经相信梦想会实现一样。

 

承载梦想的爵士三重奏乐团就此解散,周峻纬离开M市,跟着乐团踏上巡演之路——他不得不安慰自己:这不是放弃,而是一种成长进化。

 

他和齐思钧开始了艰难的异地恋情。阻隔他们的不仅有距离和时差,还有越来越多的隔阂。

 

又要怎么克服呢?他们确实尽力试过了,可忙起来的时候,却连打个电话时间都少有。

 

他们撑过了开始的大半年——爱一定是具有某种时间惯性的,凭借着初始速度前进。

 

就如同无数无疾而终的故事一样,爱的惯性会逐渐在现实的摩擦中消耗殆尽。再过一段时间,他们的微信聊天记录里就只剩下准点报时一样的“早安”、“午安”和“晚安”。

 

他们开始翻来覆去地为一点点小事争吵,把宝贵的视频电话时间变成难以忍受的灾难。

 

 

最后,他们还是把问题归结到周峻纬对梦想的叛变。如果他不加入巡演乐团,不离开M市,那么这些矛盾冲突都不会发生。

 

“周峻纬,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齐思钧在电话另一头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想搞这种'无聊透顶的音乐'——还记得吗,这是你的原话。”

 

“可能这个梦想不适合我。” 

 

周峻纬随着乐团连赶了几天行程,此时真的是疲惫不堪。他可没有力气再去同齐思钧争辩了。于是他不经大脑地说了些气话——

 

“可能就跟叶公好龙一样。还不如早点停下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个笑话。”

 

“这是什么意思?我对你来说就是个笑话吗?”

 

“至少我不用在镜头前对着小孩子装疯卖傻......”

 

齐思钧愤怒地挂断电话。

 

 

 

他们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就像曾经对梦想太有信心一样。

 

不久之后,他搬离了齐思钧家,顺便搬离了M市。

 

填写资料的时候,他不再使用齐思钧家的地址。

 

因为一时的赌气,他们不再拥有彼此的电话号码和联系方式。

 

幸好是这样,不然周峻纬不知道自己在疯狂思念的时候会有些怎样的不理智的举动。

 

也幸好是这样,周峻纬只是在疯狂思念的时候打开网络电视上的少儿节目,连续观看了4个小时后却没有找到想见到的身影。

 

他当然是思念的。就像他试过许许多多把提琴,但是能够和他完美契合的提琴只有那一把。

 

他留在M市的那一把。

 

 

广播里十一点报时刚过,开始起播放无聊的广告。谁会需要从广播里了解油漆燕窝滴眼液?又有谁需要从广播里订购纪念金币?

 

大巴拐了个弯,进入了市区内依旧繁华的街道。周峻纬看见窗外曾经熟悉的商铺。这里的霓虹灯好像更亮了,热闹得让他有些陌生。

 

也许他真的不再属于这里了。

 

一阵舒缓的开场音乐过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

 

“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主持人小齐。”

 

 

两个生命个体交会的过程就像一条抛物线,属于周峻纬和齐思钧的抛物线早已触地到达零点。

 

然而,总有一些突如其来的冲动会占据头脑,会延续曾经爱过的惯性,让体面理智都见了鬼。

 

 

“首先为大家带来最新的M市路况消息......”

 

他认真地听着广播,恍惚又回到了当年抱着大提琴在夜班按巴士上听广播的日子。那个时候一切还都充满可能性,每一个明天仿佛都闪闪发光。

 

离开了那段日子,周峻纬只能规矩地按照曲谱演奏,一周8场,坐下、起立、鞠躬,不再拥有自己的即兴华彩时刻。

 

周峻纬,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接下来给大家带来一首迪斯科金曲~

 

来自 Harold Melvin & The Blue Notes 的《The Love I Lost》。送给所有现在失恋的、和曾经失恋的人~”

 

🎵~The love I lost 

Was a sweet love 

The love I lost

Was complete love 

I will never love again~🎵

 

他听过这首歌。齐思钧的家里就有一张这支70年代乐团的金曲唱片。

 

这个世界走得太快,他们却总是沉迷于一些过时的东西,无论是音乐还是爱恋。周峻纬把那张记忆中的唱片放上唱机,如果唱片旋转的速度足够快,或许就可以把他们带回过去,带回决定性的时间点之前。

 

就像拨回唱针,倒带。

 

 

也许他那天没有去参加面试。这样他就永远不会加入巡演乐团。

 

他会留在M市,留在有齐思钧的地方,继续贫穷又浪漫的日子。

 

他们的爵士三重奏乐团不会散伙,他依旧每周三天去餐馆里演奏,在爵士酒吧或地铁口进行无人问津的表演,继续他们所热爱的事。

 

他会和齐思钧在一起,每天收听广播,在巴士后排十指紧扣,越过高地和低谷,分享喜悦和悲伤。他们依旧一起买菜做饭,或许还要养一只狗,共度平凡的余生。

 

他会在齐思钧情绪崩溃的时候陪伴左右。他会告诉齐思钧:就算是不能成为电视主持人也没关系,你已经很好了。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所谓“更成功”的事,学会接受自己的缺陷和不完美,接受自己的一无所有。

 

他想要告诉自己,实现梦想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满足世俗成功的标准才算作实现——不是所有人都必须拥有该死的大电视、高级轿车和江景房。只要你依旧在做这件事,只要你还依旧热爱这件事,那就不算失败。

 

如果可以拨回指针,倒带......

 

 

“等等!请靠边让我下去!”

 

周峻纬急匆匆地从巡演大巴下来,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到广播电视台大楼......能麻烦您把电台打开吗?” 

 

司机转开了电台。

 

 

 

“......欢迎回来,我是主持人小齐,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伴大家~

 

在很久之前,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在收音机另一头,总有一些听众在等待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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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士乐团里没有小提琴的编制🥀


-搞啦啦蓝怎么能不顺便搞一搞爵士乐呢:)Damien Chazelle aka 地球爵士乐荣誉推广人 🏅️


-R&B迪斯科金曲和爵士乐没啥关系?我不管,Harold Melvin & The Blue Notes 是最棒的!!!


-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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